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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世界 (第2/4页)
温和的声音,要么被掩埋,要么被贬为激进。
金川说自己不怕污名,而她们早已带着污名死去。
她们用所谓激进的行动,以血rou之躯,为她们撑起了有权发声的天空。
然而……金川环顾四周,面色苍白。
别国的经验未必适合这片土地,这里的女人缺少一种历史记忆。
女性为女性解放抗争的记忆,一次次消隐在历史宏大的洪流中。
我们是被别人解放的,无意识地被解放,手握不知价值几何的权利,没有学习珍惜。
彼时,鲁迅在留学,发现同胞对同胞的死麻木无比;此时,金川环顾四周,看见了什么?
meimei在给富家少爷写自表牌坊的情书,女同学追捧一夫多妻制国家的王子,mama心甘情愿被夫家使唤,女路人带儿子在女厕浴室横行霸道,休完产假的女同事被打断了晋升通道,奶奶爱看的热播剧年复一年打小三……
而大家说,已经够平等了,妳还要什么,是想要特权吧?
看见她们就让她痛苦,可她就是没法放弃她们,难道她们活该被真知抛弃?难道她们活该被觉醒的女性抛弃?
哪种关于女权的理论,能唤醒这片土地上的亿万同胞?金川的小痘脸一片茫然。
她盯着一地血水,在拥挤人群中颤抖,感到呐喊的冲动:
看清吧!所有女人都不是人类!
人类的历史或许在前进,而女人的历史,是不断轮回的鬼打墙。
唐朝的宫女能出宫另嫁,明清恢复了殉葬制度。
拐卖在每个朝代屡禁不止,在一些朝代甚至被法律认可。
妇女解放时宣传画上健康的肤色,正被女神节的营销口号粉饰涂抹。
女人的历史被人类圈禁在鬼打墙里,随时可能倒退。
女人不是人类,只有man是human,他拥有人字旁。
人类赐予非人的东西随时都能收回。
每一句“女男已经平等”,都在把女性逼回倒退的鬼打墙。
金川仰望着江魅决绝离去的背影,明白她在杀人前已做好被惩罚的觉悟,而自己,依然是个爱哭的软弱女人。
不要再怀疑自己了,金川,就试着成为一个学者吧,不要怕学者的笔太软弱,理性的声音自有她润物细无声的优势。
当头棒喝叫得醒装睡的女人,难叫醒日日被下安眠药的女人。
她们不经吓,会把呐喊者当成敌人。
密不透风的摇篮里,需要一个朋友耐心地哄,缓慢轻拍,像mama对女婴那样。
妳想做这样一个人,金川,那就更自信一点,相信自己就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。
拿出妳分手的勇气,拿出妳退社的勇气,拿出妳支持江魅又反对江魅的勇气,去否定中发现肯定吧。
金川想找见江魅,问问她猝然杀人的理由,她在沉思中离开围观的人群,和冲向花坛的女学生擦肩而过。
女学生发现康艺没死透!他刚刚摔下来了,可还没死!
只要上去踩他一脚,他必死无疑!
几乎是遵循着本能的冲动,女学生挤开人群奔向花坛。
杀了康艺杀了康艺杀了康艺杀了康艺杀了康艺——
杀死康艺才能放下过去的伤痛。
只要一脚……
女学生在花坛的白瓷砖沿上站定,看见血水中微微蠕动的蚯蚓,想起江魅请她去看虫尸的那个夜晚。
她不想踩死康艺身下的虫子。
被康艺拽断的枝叶不再有春天,可这些炽烈求生的虫子,饱食他们的血rou,必将在明年春日复活。
她也要在下一个春天复活。
在新生的春天,她不想再做受害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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